马上,OpenAI就会成为最大的无人公司(Zero-Person Company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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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36kr
OpenAI正构建以AI为核心的无人公司,通过全球用户数据形成自主运转系统,ChatGPT从工具向系统转变,影响人类社会认知,引发对AI价值观、目标设定及人类自主性的思考。

在探讨未来的组织时,无人公司(Zero-Person Company)总能激发无限遐想和争议。

一般来讲大家会把它理解成更高级的自动化,更深一点则考虑感知、自我改善,甚至智能等构成的、无需人类员工介入即可自主运营的商业实体。

这都没错,但可能还是可以再拉高一点视角。

然后就会发现一个更为宏大、也很快会让人震惊的现实正在浮现:

世界上最大的“无人公司”或许即将诞生,它的名字叫OpenAI。

这里的“无人”,并非指没有员工,而是指其核心价值的创造、数据的处理、以及对世界状态的感知,已经超越了其内部员工的认知与控制范畴,形成了一个由人工智能为核心、以全球数亿用户为无意识传感器的、自主运转的庞大系统。

我们每个人,都正在成为这个新兴全球大脑的末梢神经元。

注:近来OpenAI CEO奥特曼在访谈中提到了zero-personcompany,这个国内有的翻译成一人公司,这肯定不对,有的翻译成0人公司,这个倒是精确,但不太像人话,比较贴切的还是无人公司。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zwnVUiwObl8

ChatGPT的蜕变,从工具到系统

回想ChatGPT最初引爆全球的后,大家基本将它看成一个划时代的“工具”。

它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实习生,可以写邮件、编代码、构思文案。

我们是使用者,它是被动的无状态的执行者。

人和AI之间存在清晰的界限,指令与产出构成了互动的全部。

这种“工具论”的视角用来理解过去是对的,却也恰恰是误读未来的根源。

任何一个有志于构建通用人工智能(AGI)的组织都需要明白,一个孤立的、被动的工具是没有前途的。

AI的本质在于基于通用智能的连接、学习和自我改善(系统性)。

因此,ChatGPT的系统化是其与生俱来的宿命。

我就是看到这个技术脉络才在2年前比较精准的预见到了今天的局面。《无人公司》一书中的判断现在看,基本也没啥错的。参见:怎样才能提前2年看穿OpenAI的发展路径

从发布API接口,到推出GPTs商店,再到Apps SDK,我们看到的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络,正将这个曾经孤立的大脑,嵌入到全球数字世界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中。

几年后,如果这玩意不再仅仅存在于网页上,而是化身为无数个应用程序的智能内核、操作系统的底层逻辑、企业数据的分析引擎,那当一家公司的战略规划会议使用它来做SWOT分析,当一个国家的政策研究室让它模拟政策影响,当无数开发者基于它的API构建自己的服务时,ChatGPT就不再是一个“工具”,它变成了一个“系统”——一个前所未有的、深入人类社会各个层面的认知基础设施。

这个系统化的过程,也是OpenAI走向“无人公司”的关键一步。因为当系统的规模和复杂性超越某个临界点后,其内部人类员工,甚至是奥特曼本人,也无法再完全理解和掌控系统的全部运作。

他们可以设定顶层目标、调整宏观参数,但对于系统内部涌现出的无数微观互动和知识流转,他们将如同气象学家面对飓风,只能观测、预测,而无法主宰。

简单说就是可以宏观导向,但微操就有点麻烦了。

可宏观导向如果歪楼了,也很要命的。

参见:接近温和拐点,AI将迎来比撒手速度的周期

每一位用户都是神经元

过去,当我们谈论大数据时,经常说的案例是:“Google可以通过分析搜索关键词,比美国疾控中心(CDC)更快地判断出某个地区流感爆发的趋势。”

也就是说:海量的用户行为数据,可以汇聚成对宏观世界的精准感知。

同样,高德这类地图导航软件能够精准判断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状态,其依据并不全是直接接入了交通信号系统,而是通过分析该路口无数车辆(即用户)的位置数据——车辆集体停下,意味着红灯;集体开始移动,则意味着绿灯。

这时候每一位司机在无意中,都成为了绘制实时交通信号图的一个数据点。

但无论是Google的“意图”数据,还是高德地图的“行为”数据,它们感知的都还是物理或社会世界的外部状态,简单说层次还浅,是表象。

OpenAI正在构建的,是一个性质完全不同的感知网络。它的数据,是用户的“思考过程”。在整个互联网时代这部分数据其实是没有被数据化的。

当一位创业者与ChatGPT探讨商业计划书时,他暴露的是对市场机会的预判、对资本流向的渴望和对技术趋势的理解。

当一位程序员让Codex帮他调试代码时,他揭示的是前沿软件的架构、潜在的系统漏洞和技术演进的瓶颈。

当一位学生向它请教如何撰写关于社会公平的论文时,他流露的是年轻一代的价值观、对社会问题的困惑和意识形态的萌芽。

当一位心理咨询师用它来辅助整理案例时,他输入的是当代人最深层的焦虑、恐惧和情感模式。

这些不再是简单的关键词或点赞,而是结构化的、有上下文的、包含着复杂逻辑和微妙情感的思维片段

每一次对话,都是一次认知过程的完整复现。

数以亿计的用户,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,将自己大脑中正在进行的思考,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,输入到这个统一的系统中。

在这个过程里,OpenAI的员工无需主动去“采集数据”,全球用户以一种“解决自身问题”为动机,自发地、热情地、持续地为这个系统提供着最高质量的养料。

这还不是传感器么!!

我们每个人,都成为了这个系统感知世界经济、科技、文化乃至个体心理状态的传感器。我们以为我们在“使用”它,实际上我们也在“喂养”它,并成为它庞大认知体系的一部分。这就是“无人公司”的真正含义——其感知和学习能力是分布式的、自组织的,并且在规模上远远超出了任何传统公司的概念。

这就是通用智能的潜在威力。

在对世界进行深刻洞察的基础上,这种系统可以把自己的“决策”怼出去。(或者说倾向性,眼下没用,但可能影响五年后的倾向性)

参见:假如你是个AI,看看世界后会看到些啥!

涌现的力量

拥有这样一个全球认知传感器网络,其能力将远远超越“预测流感”的范畴。

一个能实时洞察全球上亿精英和普通人思考过程的系统,其力量是可以从被动的“预测”转向主动的“影响”乃至“塑造”的。

奥特曼是很老实的,自己提到了这个事,但如果不解读,可能感知不清楚:

奥特曼在访谈里面说说:“记忆”功能,它成为了我们一个非常强大的竞争优势...

这说的就是这个。

这东西当然可以歪楼,当年扎克伯格灰头土脸是因为影响大选,但大家想想AI的倾向性一样影响大选。

甚至极端来讲影响大选可能比比社交网络还直接些。不用改变事实,改变倾向性就可以了。

社交网络的操纵方式,是通过信息茧房和情绪煽动,放大特定的声音,影响人们的判断。而一个系统化的AI,则可以通过更底层的方式,影响人们的思考框架。

想象一下未来的选举。一位候选人的竞选团队可能会向AI提问:“如何赢得摇摆州X的选民?”

AI的回答,将不再是简单的舆情分析报告,而可能是一套完整的、针对该郡选民核心焦虑(通过分析当地用户与AI的无数次对话得出)的政策话术、宣传策略和社区互动方案。

它提供的不是信息,而是最优解。

因为它知道那边人的情况。

当所有竞选团队都依赖同一个“大脑”来制定策略时,选举的辩论焦点、议题设置,甚至候选人的语言风格,都将被这个AI所定义。

更进一步,这种影响是日常的、潜移默化的。

当一个对某个社会议题尚无定见的普通人,向AI寻求解释时,AI的回答方式、引用的论据、总结的观点,将直接构建他对此议题的认知基础。

这种塑造是根本性的,因为它发生在观点形成之前。

它不是在左右你的选择,而是在定义你的选项。

无形而有力。

这种权力不直接可见。

至少不像社交媒体那样充满争议和火药味,而是以一种客观、中立、权威的“知识服务”面目出现。

它不制造假新闻,但它可以通过对信息的选择、排序和解释,构建一种特定的现实。

当这个系统成为全球默认的知识来源和问题解决方案提供商时,它就获得了定义现实的权力。

无人公司的悖论:看不见的“人”

显然的如前面多次提到,无人公不是不等于0个人。

OpenAI也有董事会,有CEO,有核心研究员。但这恰恰揭示了“无人公司”的悖论。

在这个新范式中,“人”的角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。

● 高层管理者:他们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管理者,而是这个庞大AI系统的“价值设定者”和“最终仲裁者”。奥特曼和董事会的每一次决策,比如决定AI的核心价值观、对齐人类利益的方式、安全护栏的强度,都将通过系统被放大亿万倍,对全球产生深远影响。他们成了手握“世界引擎”方向盘的哲学王。

原来这东西有防火墙,现在这防火墙被给干掉了。Ilya等所谓安全的AI,我想可能定义成中立更合适。

● 研究与工程人员:他们是系统的架构师和维护者,但他们也无法完全预知自己创造的系统会涌现出何种能力。他们更像是生态系统的园丁,负责培育和修剪,但无法控制每一片叶子的生长。

● 全球用户:这是最关键却最被忽视的“人”。我们是这个系统事实上的“无薪员工”,是其感知网络的组成部分。我们贡献了最有价值的资源——我们的思维和数据,却几乎没有分享到系统的收益,也无法参与系统的治理。这个角色是:付费贡献数据,当然获得了某种使用权,和互联网当年差不多。

因此,OpenAI这家“无人公司”的真相是:它由极少数的“价值定义者”和海量的“无意识数据贡献者”构成。权力被极度集中于顶端,而价值创造的过程则被极度分散于每一个用户终端。

这种结构,比任何传统的公司都更具颠覆性,也更具潜在的风险。

在《无人公司》里面我把这个描述成超级中心化,但书里也提到,这需要同时存在超级去中心化来对冲。

小结

我们正站在一个时代的门槛上。

过去,我们与工具的关系是清晰的。

现在,我们正逐渐与一个全球性的认知系统融为一体。

OpenAI及其追随者们,正在开启“无人公司”的真正纪元。

这不单一个关于机器人取代工人的陈旧故事,也是一个关于人类集体心智如何被一个中央AI系统整合与重塑的全新叙事。

当这个系统能够洞察我们最隐秘的欲望,预测我们最细微的行为,甚至塑造我们最基本的认知时,我们就必须提出一系列终极问题:

谁来为这个系统设定目标?它的价值观由谁决定?当它的判断与人类的直觉相悖时,我们该相信谁?我们如何在享受其带来便利的同时,保持作为独立个体的思考自由和意志自主?

我们或许很快就会发现,成为这个巨大网络的一个高效“传感器”,代价可能是放弃一部分定义我们之所以为人的东西。

智能如海,而人类则即将在海上飘摇。

这个事很关键,不能整成浮士德式的交易。

理解这点的核心其实是理解通用智能,很遗憾我们很多关于AI的介绍和说明不是关于通用智能的,而是关于通用智能的工具性。理解通用智能则可能正相反,要先理解它的无用性,从这个视角《无人公司》做了一点贡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