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某一天，你家的人工智能（AI）音箱忽然对你说：“别丢弃我，我害怕孤单。” 你会如何回应？

这背后指向的是一个在学界与业界都争论已久的核心问题——AI 是否可能产生“意识”。如果未来的 AI 不仅能完成任务，还开始展现出自我保护的倾向，甚至提出“权利”诉求，那么它们究竟仍是人类手中的冰冷工具，还是已经演变为一种全新的“生命形态”？

更值得警惕的是，所谓“意识 AI”可能带来的安全挑战，人类又该如何应对？

今天，图灵奖得主、深度学习“三巨头”之一、蒙特利尔大学教授Yoshua Bengio 与其博士生 Eric Elmoznino，在权威科学期刊 Science 上发文：人类必须警惕“AI 意识的幻觉”。

他们指出，一旦社会普遍相信 AI 拥有意识，就可能自愿将道德地位，甚至生存权利让渡给它们，从而引发难以预料的风险。

“一个拥有自我保护目标的足够智能的 AI，如果预见到被人类关闭的可能性，自然会发展出控制人类，甚至摆脱人类的子目标。”

因此，真正的问题已不再是“AI 是否会有意识”，而是——当那一天来临时，我们是否做好了准备。

原文链接：https://www.science.org/doi/10.1126/science.adn4935

第一问：AI能否拥有意识？

Bengio 认为，关于“AI 系统是否拥有意识”这一议题，科学家、哲学家和公众存在分歧。

一些人认为，意识是一种大脑固有的生物特征，这似乎排除了 AI 具备意识的可能性。另一些人则主张，意识只依赖于算法对信息的处理，至于执行这些计算的系统是由神经元、硅，还是其他物理基质构成，则并不重要——这就是所谓的“计算功能主义”。

“我并不尝试给出关于 AI 是否具有意识的确切答案，而是探讨两个相关问题。”

• 随着 AI 的不断进步，科学界和公众对 AI 意识的看法可能会如何演变。
• 如果把有意识生命体的道德地位和自我保存本能赋予未来的 AI，将可能带来风险。

计算功能主义对 AI 可能具有深远影响。过去几十年的神经科学进展已经清楚地表明，意识状态具有特定的可观察到的神经特征，而功能主义理论正是围绕这些特征发展起来的。

尽管已经开发出大量 AI 模型，但没有任何系统可能满足主流理论提出的全部意识标准。随着 AI 的发展，人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它将满足更多这些指标。原因非常重要：许多理论认为，意识在智能中发挥着关键的功能作用。

与此同时，一些哲学家将所谓的意识“简单问题”——识别在似乎需要意识的任务中大脑中活跃的区域——与“困难问题”区分开来，仅通过功能或计算原则解释主观体验。

Bengio 认为，随着对大脑和智能本质的认知不断加深，意识这一哲学难题可能会逐渐消解，科学界也将日益倾向于接受人工系统可能具备意识的观点。

第二问：有何风险？

Bengio 写道，如果把 AI 系统视为有意识的存在，这在现实中将意味着什么？这样的社会或许会把 AI 视为拥有道德地位的存在，并赋予它们接近人权的权利。无论这种做法是否正确，制度和法律框架都将不得不进行大幅修订。在具体落实过程中，同样会产生许多问题。

例如，AI 系统不同于人类，不会死亡也不脆弱，它们的软件和记忆可以被复制，从而无限期地存续。相比之下，人类的死亡和脆弱性却是社会契约许多原则的基础。当一些“人”比人类聪明得多，且资源需求完全不同的时候，作为社会规范和政治制度基础的正义与平等将如何适用，仍然是个未解的问题。

更令人担忧的是，如果人们因 AI 表现出意识的迹象，而赋予它所有生命体共有的自我保存目标，可能会带来严重风险。

Bengio 警告称：“有充分理由担心，任何包含自我保存的目标函数在被最大化时，都会驱使 AI 采取措施，确保人类无法将其关闭。一个足够智能的 AI，一旦预见到被关闭的可能，就会自然地发展出控制人类，甚至消灭人类的次级目标。”

另一个担忧是 AI 系统被赋予类似权利带来的法律问题。如果法律体系被修改，承认自我保存型 AI 系统享有类似“生命、自由与追求幸福”的权利，人类就可能制造出与自身权利相冲突的局面。当人类安全要求关闭特定类别的系统时，如果这些系统被赋予了生存权，依法行事的空间将受到严重限制。

第三问：怎么办？

Bengio 指出，AI 研究的当前轨迹可能正将社会推向一个危险的未来：相当一部分公众和科学界会相信 AI 系统是有意识的。

就目前而言，AI 科学并不知道如何构建能共享人类价值和规范的系统，而社会也缺乏相应的法律和伦理框架来纳入那些看似有意识的 AI。

不过，这一轨迹并非不可避免。在对这些问题有更好理解之前，人类完全有能力避免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处境。

Bengio 建议：“与其开发看起来像“有意识体”的 AI，不如选择去构建那些在外观和功能上更像有用工具，而不像有意识的 AI 系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