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梵蒂冈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权力中心，一群「信徒」正试图警告另一群信徒：末日可能并非来自神罚，而是来自代码。

提到通用人工智能（AGI）引发的末日危机，人们很难第一时间联想到教皇利奥十四世（Pope Leo XIV）。

但谷歌AI研究员约翰-克拉克·莱文（John-Clark Levin）不管这些。

约翰-克拉克·列文是谷歌AI领域的远见者雷·库兹韦尔（Ray Kurzweil）的研究负责人，拥有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硕士学位和剑桥大学博士学位。

在库兹韦尔技术公司（Kurzweil Technologies），他负责预测通往ASI的路线图，并重点关注该技术在生命科学领域的应用。

这项研究成果被收录在库兹韦尔去年夏天出版即登上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榜的著作《奇点更近》（The Singularity Is Nearer）中。

此外，他还是尼尔·弗格森（Niall Ferguson）爵士旗下的宏观战略咨询公司Greenmantle的人工智能高级顾问，定期就人工智能的技术和政策议题向政府、非政府组织及财富500强企业提供咨询建议。

在过去的十年里，列文在哈佛大学和剑桥大学深入研究人工智能及其影响，并受邀在包括美国海军战争学院、兰德公司（RAND）以及生存风险研究中心（CSER）在内的数十家机构发表演讲。

他的评论文章曾刊登在《华尔街日报》、《华盛顿邮报》、《时代》周刊和《麻省理工科技评论》等知名媒体上。

在个人生活方面，列文不仅为《纽约时报》设计填字游戏，还为《麦克斯威尼》（McSweeney’s）撰写幽默专栏，并作为剑桥大学魔术协会的前任主席表演舞台魔术。

上个月，他只身前往梵蒂冈，试图把这种焦虑直接植入天主教权力的核心。

莱文并非孤军奋战。

过去一年，他低调搭建了一个由三十多位学者、科学家及神职人员组成的网络，并将其戏称为「AI复仇者联盟」。

他们的目标很明确：制定战略，推动梵蒂冈正视AI极端的破坏力。

莱文最担心的是，教皇意识到风险的速度，远远跟不上OpenAI、谷歌或Meta的研发进度。

他对媒体直言：「如果非要等到百分之百确信了才行动，那就太晚了。那种极其严峻的灭顶之灾，可能就在几年之后。」

梵蒂冈的软实力博弈

AGI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分歧的概念。

即便在笃信它的技术圈子里，关于它何时降临，或者是否会降临，也从未达成共识。

但它所指向的风险是实实在在的：从极端的贫富分化，到地缘动荡，甚至是核战争与瘟疫级别的灾难。

对于关注风险的人来说，在这场博弈中，梵蒂冈正成为继中美之后的关键一站。

论领土、军力和经济，梵蒂冈微不足道。

但它拥有惊人的软实力：全球14亿天主教徒，以及庞大的外交与文化网络。

在这个中美科技军备竞赛加剧的时代，梵蒂冈作为国际事务中罕见的中立力量，握有独特的调解筹码。

现任教皇利奥十四世的背景也让游说者看到了希望。

他是历史上首位美国籍教皇，这意味着他天然更易与绝大多数位于美国的顶尖AI实验室对话。

更罕见的是，他拥有数学学位，据称相当精通技术。

这让他比历任教皇都更能理解代码背后的逻辑，而非仅仅停留在神学层面。

寻找「珍妮纺纱机」之外的真相

莱文没指望教皇去给AGI的技术争论当裁判，或者选边站队。

他的诉求很务实：承认AGI的可能性，认真对待它，并像当年方济各处理气候变化议题那样，启动正式的科学咨询。

事实上，梵蒂冈并不排斥AI，甚至渴望在桌上有一席之地。

前任教皇方济各曾因一张身穿白色巴黎世家羽绒服的AI生成图红遍全网，被称为「巴黎世家教皇」，那个插曲意外引发了全球对DeepFake的讨论。

更严肃的层面是，利奥十四世已将AI视为任期内的核心议题。

据多位观察家透露，他正在准备一份关于AI的通谕——这是天主教最高级别的指导文件，地位等同于当年利奥十三世应对工业革命时发布的《新事通谕》。

但在莱文看来，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盲区。教廷目前关注的是通用的AI伦理，而非可能失控的AGI。

莱文打了个比方：「如果不把AGI单独拿出来审视，就像研究工业革命的影响时只盯着珍妮纺纱机看一样。纺纱机固然重要，但如果你只看它，就无法理解随后那场翻天覆地的社会巨变。」

他希望梵蒂冈能专门针对AGI开展科学咨询，而不是把它混在普通AI议题里。

他想告诉教皇：这可不仅仅是工具的进化，这是物种级别的挑战。

像私家侦探一样，潜入罗马

硅谷有个黑话叫「AGI-pilling」（给某人喂下AGI红药丸，演化自《黑客帝国》），意指让人深信AGI的可能性和紧迫性。

对莱文来说，首要挑战就是「给梵蒂冈喂下这颗药丸」。

然而，要渗透进梵蒂冈的圈子，比在华盛顿游说要难得多。

教廷是一个混合了皇室宫廷、政治中心和宗教枢纽的复杂体，普通的公关规则在这里完全失效。

能同时跨越天主教神学和AI安全这两个圈子的人寥寥无几，莱文估计这群人「大概能塞进一部电梯里」。

莱文形容，在梵蒂冈摸索风向就像是在做老派侦探工作。

他说：「那种感觉就像是50年代的私家侦探在罗马街头游荡，在冰淇淋店堵住神父，拽着他的法袍问：「好了神父，给我句实话，这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？」」

除了文化隔阂，还有时间的赛跑。

虽然利奥上任已有数月，但他最信任的AI顾问是谁至今成谜。

莱文担心，如果他不抓紧，科技巨头就会抢先一步，用一种更温和、更商业化的叙事「安抚」梵蒂冈。

据称，大公司正通过各种渠道涌入教廷，试图左右教皇的看法。

突破口出现在「建设者AI论坛」（Builders AI Forum）上。

这是罗马为数不多能聊点具体技术的地方。

莱文借机组织了两场以AGI为主题的周边活动，结果爆满。

这让他意识到，即便在神职人员中，对末日技术的关注也被低估了。

擦肩而过

这股意想不到的热情，终于给了莱文一直追寻的机会：一张教皇接见的入场券。

在前往梵蒂冈接见教皇的四小时前，莱文深夜从普利亚打来电话，声音难掩兴奋。

他甚至策划好了如何在几秒钟内给教皇留下深刻印象——不做无用寒暄，直奔主题。

他准备了一封一页纸的信，只写干货：赞扬教皇的作为，敦促启动AGI专项咨询，并提供专家支持。

但最终，梵蒂冈古老的官僚程序给他泼了冷水。

就像在这个地方经常发生的那样，两个接见团体被临时合并，转移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。原本期待的简短个人交流环节被取消了。

转述这件事时，莱文听起来有些泄气：「但我确实亲手递交了关于AGI的信。」

按照外交礼节，信被交给了教皇的一位秘书，而非教皇本人。

考虑到教皇每天收到的邮件数量，莱文对收到实质性回复不抱太大希望。

但这并非终点。

莱文很清楚，即便教皇当场被他说服，大喊「我们必须行动」，从那一刻到教会真正启动科学咨询，依然有一条漫长的跑道要走。

不过，这趟旅程证明了一件事：梵蒂冈对AGI的开放程度可能超出了硅谷的预期。

莱文总结道：「每一个我在梵蒂冈直接交流过的人，都非常乐意接受我的信息。没有人因为我谈论AGI而当面斥责我是异端，或者让我滚开。那扇门是开着的。」

参考资料：

https://www.theverge.com/ai-artificial-intelligence/829813/ai-agi-pope-le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