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的中国大模型市场,像是一片退潮的海滩。
那些曾经高喊“颠覆一切”的创业者,如今开始盘点手里的现金流;那些热衷“讲故事”的资本方,也学会了读财报。
浪依然在——但浪的方向,已经变了。
两年前,当ChatGPT点燃全球科技市场时,智谱AI是最早站上浪尖的公司之一。它背靠清华的科研体系,推出了中国第一批可商用的大模型——GLM系列,一度被誉为“最像OpenAI的中国公司”。
短短两年,它从科研项目变成了被寄予厚望的独角兽,从“算法先锋”到“六小龙”之一,再到如今——中国大模型第一家冲刺IPO的企业。
但故事的转折,往往发生在浪头最高的时候。
当智谱在资本市场“谋求上岸”,整个行业却依然在波动。
OpenAI、Anthropic、Mistral的生态飞轮已经进入商业收割期,而中国的大模型创业公司,还在亏损、还在补贴、还在等待被证明。
智谱的困境,正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:它有技术、有融资、有品牌、有故事,却始终被一个问题追问——“技术公司能否在商业化中活下来?”
上市,表面上是通往安全的彼岸;但对智谱而言,更像是一场不得不做的自救。
在资本收紧、巨头围猎、算力成本高企的当下,IPO似乎不再是胜利的奖章,而是生存的通行证。
这场“谋求上岸”的行动,不只是智谱AI的故事,它关乎整个中国AI行业的命运:当潮水褪去,谁还在坚持游?谁已经开始漂?智谱或许是第一个上岸的,但它能否抗住更大的浪,才是更值得被记录的部分。
中国科技创业史上,很少有哪家公司像智谱AI这样,从一开始就背负着“国家算法希望”的标签。
它的创始团队来自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与人工智能研究院,诞生于被称作“中国AI最强学术派”的体系中。
在那个算法为王的时代,智谱代表的是科研自信——它不靠资本催熟,而靠模型性能出圈。
从GLM系列(General Language Model)到CodeGeeX、ChatGLM、CogView,智谱的产品线覆盖了语言、编程、图像等多个方向。
早在2021年,它就提出“中英双语预训练模型”的概念,比ChatGPT提前近两年完成原型;到2024年,GLM-4.5发布,性能已逼近GPT-4-turbo。
这些技术节点让智谱成为唯一一个能在大模型性能榜单上,与百度文心、阿里通义、月之暗面并列的“独立创业者”。
这一切,构成了智谱AI的信仰与力量来源。
但也正因为如此,它带着一种典型的学术气质,资本市场有种担心:它更像是在证明“能不能做到”,而不是在思考“做到之后干什么”。
清华的科研文化追求的是最优解,而市场只需要可用解。科研强调论文、参数、精度;市场关注客户、复购、利润。在科研语境里,智谱的目标是追赶GPT;在商业语境里,客户的需求往往只是“用AI更省时间”。这种逻辑断层,让智谱在早期技术上遥遥领先,却在商业化上频频掉队。它的商业节奏明显慢于竞争对手:当百度在推AI搜索,阿里在改造电商,字节在整合豆包,智谱还在不断优化模型的“token效率”与“推理参数”。这并非错误,而是路径选择的结果。智谱选择了证明算法之美,却因此延迟了商业的现实。
“我们要做中国最强的通用模型”,是智谱成立初期的口号。在某种意义上,它确实做到了。但技术优越感往往是一把双刃剑——当团队相信自己拥有最好的技术,就容易忽视最早需要的客户。2023年,智谱推出ChatGLM版本时,面对外界对性能、接口体验的质疑,内部团队仍坚持“开源路线”,并强调“学术与产业并重”。然而,当同行在用模型构建应用生态时,智谱却陷入了“开源贡献热度高,营收贡献低”的悖论。开源带来了声誉,却没有带来现金流。AI世界里,信仰可以驱动创新,但唯有商业才能维持存在。这时的智谱,就像是一艘科研巨轮,方向明确,却推进缓慢。
当然,清华系的基因并非全是枷锁。它的技术团队在算法、算力、模型安全方面具备极高的人才密度。在行业混乱、技术夸大的阶段,这种“求真”让智谱显得更稳健。智谱的科研体系使其在政府与央国企客户中更具信任度——“国家级科研出身”本身就是一种软信用。这也是它能在融资中持续获得国资青睐的原因之一。但问题也在这里:清华的组织形态是分布式的,而市场的节奏是集权的。
技术人才崇尚自由探索,而商业化需要集中决策。从实验室到公司,从论文到产品,智谱花了两年才建立起稳定的“产品管理+商业运营”体系。这种转变意味着,它开始从“清华的科研项目”变成“清华后的企业”。智谱的挑战,从此不再是模型训练,而是模型变现。智谱AI的故事,其实是一代学术创业者的故事。它代表了一种技术理想主义的终极形态:坚信算法能改变世界,也相信世界终会为算法买单。但在浪潮退去之后,信仰若想延续,就必须找到新的燃料——那燃料,叫现金流。
如果说前两年是中国大模型的“科学竞赛”,那么2024年之后,就是一场“现金流考试”。对于智谱而言,这场中场战事,比任何技术突破都更艰难。因为它不再是模型之间的比拼,而是账本之间的较量。算法可以反复训练,但利润只能用真实客户的签字来换。
智谱AI的转型,从“科研叙事”走向“商业叙事”,是被推着走的。ChatGLM的技术热度曾让它一度成为开源圈的明星,但热度并不等于订单。2024年中期,随着算力成本上升、融资趋冷、客户理性回归,大模型行业集体进入“去泡沫期”。
智谱的痛点随之暴露:它不是没人用,而是——用得起的人太少,用得起的企业太精。在B端客户眼中,大模型已不再是“革命”,而是“工具”。这意味着,客户开始追问ROI(投入产出比),不再买账“AI能改变世界”的叙事。智谱在2024年开始裁撤部分研究型岗位,转而强化商务交付、行业解决方案团队。从算法论文到行业白皮书,从科研汇报到销售话术,它的内部语言体系正在重写。过去讲“模型精度”,现在讲“交付周期”;过去谈“参数规模”,现在谈“客户复购”。这种转变,标志着智谱从“清华的AI公司”,真正迈向“市场的AI服务商”。
过去,智谱的产品更新节奏像科研论文:每一次版本迭代都以“突破”为目标;但商业世界要的是“复用”——能大规模复制、低风险部署、可预测收益。
2024年底,智谱提出“MaaS(Model-as-a-Service)”战略:不再靠卖模型本身,而是卖模型的能力——API调用、行业微调、数据私有化服务。
这本质上,是从卖产品转向卖生产力。在能源、教育、金融等领域,智谱推出垂直模型方案,通过行业特化的Prompt优化和私有知识库接入,让客户的使用体验更“实用化”。这让它的模型不再只是科研样本,而是一种“交付件”。
这一转型带来两个好处:
但问题也很现实:中国的大模型市场尚未形成足够的付费意愿。许多企业愿意试用,却不愿意签单;愿意签单的,又希望智谱“先定制、后付费”。于是,智谱陷入一个典型的AI创业者困境——要么继续讲故事,要么先垫账。
智谱内部有一个形象的说法:“我们正在从研究所变成销售所”。这句话虽带点自嘲,却也准确反映出公司的状态。为了适应商业节奏,智谱开始组建以行业为中心的事业部:教育、政务、能源、制造——每一个赛道都设有专门的团队。他们的核心任务,不再是写论文,而是写SOW(Statement of Work)。智谱的商务团队数量在一年内翻倍增长,同时引入了多位来自互联网与咨询行业的高管——这些人懂P&L,懂定价,懂交付。“让模型交付像ERP系统一样稳定”,成为智谱在2025年的内部口号。这是一次“去理想化”的蜕变。智谱不再是那个追逐技术极限的理想主义公司,它正在学会“让算法有成本意识”,让AI在合同里落地。
智谱的商业化转型路径看似明晰——以MaaS为核心,聚焦To B。但在现实中,它的收入构成依然偏向To G(政府项目)和国企客户。这些客户信任智谱的清华背景,却也让它的商业节奏更“项目化”而非“规模化”。相比之下,OpenAI的To B逻辑是基于API自助调用,形成指数级复用;而智谱的To B逻辑,是基于定制化项目,形成线性增长。二者的商业效率差距,是根本性结构问题。
智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。2025年初,它尝试推出面向中小企业的轻量级API平台,试图从“项目制”走向“订阅制”。但这条路短期内依旧困难:市场教育成本高,生态合作链条短。这意味着——智谱的“工业化转型”仍未完成,它刚刚走出实验室,但距离可规模复制的商业飞轮,还有很长的坡要爬。智谱正在经历每一家AI公司的“青春期焦虑”——技术仍领先,市场未成型,资本开始算账。它的故事不再是“AI能做什么”,而是“AI能赚多少钱”。在这一阶段,它既要保持清华式的理性,又要拥有企业家的决断。这并非矛盾,而是一种成长——毕竟,在大浪褪去的时代,能活下来的,从来不是最聪明的模型,而是最务实的公司。
资本从不信仰科技本身,它信仰的,是“科技能兑现的现金流”。当智谱AI递交上市申请的那一刻,意味着这家清华出身的技术公司,正式从“科研圈”走进“账本世界”。它要面对的,不再是同行的论文,而是投资者的耐心。上市前夕的智谱,既是“AI六小龙”里第一个冲刺IPO的,也是最早暴露出成长焦虑的。因为在资本的逻辑里,“先上岸,再谈远方”,是一切估值的底线。
智谱成立五年,融资六轮,背后站着一长串资本名单:
从启明创投、中科院创投,到红杉中国、高瓴创投、创新工场,再到国调基金、国开金融等政策性资金。这一结构很能说明问题:智谱是学术系+政策系+市场系的混合体。
这三股力量各有诉求:
智谱的存在,本身就承载着三重“理想任务”。但这也意味着,它要同时对三类投资者负责,而这三者的逻辑,天然不一致。在理想与利润的夹缝中,智谱既要“有情怀”,又要“算账”。这正是它上市的真正动因——不是光荣,而是必要。
2023年是大模型融资狂飙的一年,2024年则是“估值坍塌”的一年。智谱在上一轮融资中估值约为250亿元人民币,而上市时市场预计其估值可能下调至100亿至200亿之间。背后的逻辑很简单:AI的资本故事正在从“叙事红利”回归“经营逻辑”。在资本眼中,大模型公司的价值已不再由“参数量”和“性能”决定,而是由“营收结构”和“现金流质量”决定。
换句话说,投资者不再问“智谱的模型有多强”,而是问“智谱的客户有多稳”。截至2024年末,智谱AI的营收主要来自政府项目与部分头部央企试点,商业客户的贡献仍不足总营收的三分之一。这意味着它的盈利结构依然脆弱——一旦政策采购放缓,现金流会立刻紧张。资本的重估,正在逼迫智谱从“科研周期”转向“财务周期”。在财务周期里,算法是成本,客户是资产,而故事,只是流动性的一部分。
在AI行业,上市往往被视为企业的“成人礼”;但对智谱而言,更像是一种“避险策略”。2024年下半年,中国AI市场融资骤冷,创业公司间的“比融资能力”转向“比现金耐力”。
智谱的模型训练成本高企,每训练一次GLM-4.5,都要消耗数千万至上亿元的算力资源。没有稳定资金支持,模型优化与产品更新都会中断。
IPO带来的不仅是资金,更是信誉的再融资机制:
上市公司可以通过股权激励留人,通过二级市场扩融资,通过国资与机构投资延长生命线。对于智谱而言,“上岸”不是对过去的总结,而是为未来续命的工具。它清楚:
智谱需要的,正是时间换空间——上市,就是买时间的合法方式。
资本市场的敏锐嗅觉,正在重新定义AI的投资逻辑。2023年的逻辑是:投模型。2024年的逻辑变成:投生态。
这意味着,像智谱这样的“单体模型公司”,如果不能快速向下游延展(行业应用、生态合作),就会被认为“天花板太低”。
从这个角度看,智谱上市的真正意义,不是融资本身,而是确立“生态平台”的资本身份——它不再只是一个模型公司,而是要成为大模型生态的核心节点。
资本市场关注的,不是它今天的利润,而是它能否像微软—OpenAI那样,通过生态协同形成复利。智谱的挑战也由此升级:
在二级市场,资本的耐心往往以“季度”为单位。而在AI领域,一个真正的模型产品可能要三到五年才能成熟。这之间的时间错位,是所有AI公司的宿命。智谱要说服资本,不只是靠“未来有多大”,而是要证明“现在没问题”。
这意味着财务报表的透明度、现金流的自我造血能力、客户结构的健康度,都将决定它在资本市场的生死。
可以预见的是,上市后的智谱将不再有“科研式浪漫”。它必须学会面对资本市场的冷静审问:
资本的注视像一面镜子,折射出的,不只是企业的未来,更是一个时代的真相——AI的黄金时代,从来不是属于“做梦的人”,而是属于能在梦醒后继续干活的人。智谱的IPO,是中国AI行业的一个信号。它代表着一个新阶段的开始——资本与技术的关系,正在从“激情共振”变为“理性共谋”。技术不再是护城河本身,而是护城河的“施工许可证”。而智谱,正是第一个拿着许可证走向市场的人。
在资本市场,“上岸”往往被视作安全的象征。但对智谱而言,登陆港交所只是进入更深的水域。过去五年,它的竞争对手是科研院所和创业公司;未来五年,它的对手是百度、阿里、字节、腾讯——都是能“边亏边投十年”的超级玩家。智谱AI能否在这样的巨浪里站稳,不取决于技术是否够强,而在于:它能否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增长结构。
IPO只是一个财务事件,不是商业拐点。资本市场愿意给智谱一个故事窗口,但不会无限期等待。上市之后,智谱要面对三道新的考题:
智谱上岸后,面对的不是风平浪静的港湾,而是一片透明的深海。
智谱的另一个现实挑战,是生态位的夹击。百度文心、阿里通义、字节豆包、腾讯混元,这四家大模型公司几乎垄断了90%的应用流量与商业入口。
在巨头的视角中,智谱并不是威胁,而是一种“补充”——当它拥有算法突破时,巨头选择投资或合作;当它推进商业化时,巨头推出自有替代品。
在这样的格局中,智谱的角色有点尴尬:
对智谱而言,要想在生态中存活,就必须在巨头体系中找到非对称空间。
也就是说,不能和巨头抢流量,而要提供巨头无法快速复制的能力——如“政企安全可信模型”、“特定行业知识工程”、“开源模型生态”。这三个方向,是智谱可能的破局点。
智谱在清华的学术光环,既是荣耀,也是一种心理负担。清华体系培养的是“解最难的题”,但企业生存的关键是“解对的题”。AI行业从“科研驱动”走向“工程驱动”,技术壁垒开始让位于落地速度、场景理解与系统整合能力。
2025年之后的竞争,不再是模型比拼参数,而是:
这正是智谱必须“去学术化”的转折点。它要学会像华为那样,把科研精神转化为工程执行力。这并不是背叛初心,而是让初心可持续。
大模型的竞争,本质是信任的竞争。在算法趋同、算力可租、框架开源的背景下,客户选择智谱,不一定因为性能,而是因为它“可控、可信、可交付”。清华背景、国资股东、科研认证、国产化技术栈——这些标签,在民营企业眼中或许平平,但在央国企、政府系统中,都是稀缺资产。智谱的“信任护城河”,正在替代“技术护城河”。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竞争优势——技术上追赶OpenAI,制度上占据确定性。这条护城河或许看不见,但比算法稳定得多。
智谱要想在未来五年活下来,必须从“一个公司”变成“一个生态”。它可以向下延展,深耕行业垂直模型,也可以向上延展,强化开发者生态、教育合作,甚至横向与其他AI创业公司、科研机构联动。
生态,可能是唯一的自保之道。否则,在这个行业,哪怕技术再强,也只是孤岛。智谱已经在尝试构建“国产大模型开源联盟”与“行业安全标准委员会”,这其实是一种巧妙的布局:
在与巨头的竞争中,通过“标准”来获得主导权。当一个公司能定义规则时,它的地位就不再由市值决定。上市,只是智谱走出清华象牙塔的第一步。更大的浪,来自资本的期望、生态的博弈与行业的淘汰率。这场浪潮不会对谁温柔。
但智谱的独特之处在于:它没有被泡沫催熟,也没有被流量绑架。在一个充满喧嚣的AI时代,它依然在坚持“慢变量”——稳健、信任、工程化。或许这并不性感,但足够真实。毕竟,在大浪淘沙的时代,活下去,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。
智谱AI不是孤例。整个中国大模型行业,正处在一个从“叙事泡沫”滑向“产业拐点”的冷却期。这并不是失败,而是成熟的前兆。过去两年,中国的大模型公司经历了史无前例的融资高潮:百川、月之暗面、智谱、MiniMax、零一万物、商汤日日新——被称为“AI六小龙”,几乎包揽了中国最聪明的一批人和最多的算力资源。但到了2025年,热度冷却,融资收缩,裁员频发。从表象看是“退潮”,从结构看却是“筛选”。因为真正的浪,不是增长的浪,而是洗牌的浪。
OpenAI的成功给了方向,也制造了幻觉。幻觉在于——所有人都以为,只要有模型,就有未来。
2023年的中国AI创业者几乎都在讲同一个故事:“我们能做出中国版的GPT。”
但到了2025年,故事的后半句变成了:“我们需要找到能赚钱的客户。”
模型是起点,不是护城河。OpenAI的价值,不在GPT本身,而在GPT之后形成的生态结构:ChatGPT带来用户入口,API带来B端流量,Copilot嵌入应用场景,GPT Store形成开发者社区——这是一个完整的复利系统。而中国的大模型公司,大多数仍停留在“性能比较”和“客户定制”的浅层阶段。它们在卷算法,却很少卷生态。在卷参数,却忽略了飞轮。幻觉的破裂,是行业回归理性的标志。技术的想象力,终将让位于商业的自洽性。
在2023年的AI大会上,“模型有多少参数”“训练花了多少钱”是创业公司最常挂在嘴边的亮点;到了2025年,投资人开始反问:“你有多少客户?复购率是多少?你的模型在谁的系统里跑?”这就是从“性能竞争”到“生态竞争”的拐点。
OpenAI构建的,是一种多层复利结构:
中国公司在这四层中,多数仍停在“产品层”或“定制层”。智谱在努力突破:
但这仍是早期。要形成像OpenAI那样的复利循环,需要的不只是技术,更是时间、资本与组织能力。
中国AI行业的问题不在“创新不足”,而在“生态复利不足”。性能的天花板逼近,而生态的护城河尚未挖深。
AI行业的另一个结构性问题,是技术浪与产业浪的错位。技术创新的周期是18个月,资本的窗口期是12个月,而产业商业化的周期,至少需要5年。
这意味着:资本总是比技术更急,技术又比市场更快。智谱的IPO就是一个典型样本。它的技术仍在迭代,市场仍在验证,但资本窗口已经开始收缩。“先上市,再成长”,成为一种被动选择。这并非智谱独有,而是整个行业的宿命。当大模型的算力成本高企、产品交付周期漫长、政策红利消退,所有玩家都必须面对一个现实问题:商业模型的现金流能否承接住技术模型的成本?这是AI行业2025年最核心的矛盾。也是从“叙事经济”到“效率经济”的转折点。
浪潮不会永远上涨,也不会永远退去。它只是在筛选谁能“浮得起来”。
在大模型的淘汰赛中,能穿越浪潮的,不一定是最强的那一个,而是能形成“技术×应用×现金流”复利结构的那一个。智谱的机会,就在这里——如果它能以开源、行业MaaS、政企信任体系为基座,形成自己的“中式生态模型”,它就不仅是一个公司,而是一个平台型变量。
每一轮技术浪潮,都是筛选机制。90年代的互联网、2000年代的移动互联网、2010年代的智能手机,每一次浪来临,都会留下少数能构建复利结构的幸存者。AI行业的洗牌,也是如此。智谱能否活下去,不只是取决于技术是否领先,更取决于它能否在浪潮之中找到“长期复利的位置”。
浪并不可怕。真正的风险,是你停在原地,以为浪会自己过去。智谱的IPO,不是一个故事的结束,而是整个中国AI产业走向成熟的序章。它让我们看到:
浪正在来临,方向未定。但正如我们采访的一位投资人所说:“AI的未来,不属于最聪明的人,而属于最能活下来的人。”而智谱,正站在这场浪的前排。
